穆桃的表情一下就变了。
本来还亮亮的眼睛没了光彩,站在原地撇开脑袋,一言不发。
男生表情也变了,从不屑一顾挂上了讨好的笑,给雷冬冬鞠了个180度的深躬:“穆姐姐好!”
跟穆桃同一个院系,那不可能没听过雷冬冬的大名,死了的人突然出现在这里肯定要吓坏他。还在禁足的雷冬冬知道不能在人间惹事,她把围巾裹得更实,捏起了嗓子:“李俊豪是嘛?”
虽然很疑惑穆桃姐姐怎么一副见不得光的打扮,男生还是摆着一副很礼貌得体的笑脸:“是的,姐姐!”
“别瞎叫!谁是你姐姐?我们家穆桃还小,要专心学习,我们家不允许她没毕业就谈恋爱,你也少出现在她面前惹她烦,再让我知道了就找你们辅导员去聊聊!”
姐姐也算半个长辈,男生堵了嘴似的回不出半句话。
趁他发着愣,雷冬冬扯起穆桃就往另一头走,边走还警惕地回了两次头,跟那男生摆手警告他赶紧离开。
直到没人的小道上才慢下步子,穆桃却挣开了她,两手插进大衣的口袋里,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。
雷冬冬自认为不是生人:“穆桃。”
“哼。”
雷冬冬走到穆桃左边歪头看她,她就侧头往右边去,雷冬冬又跑去另一边,穆桃也不嫌累似的又往左边转去,来来回回三四次,就是不让雷冬冬对上自己的正脸。
雷冬冬才意识到不对。
“穆桃,你在生气?”
穆桃不说话。穆桃确实是生气了。
看雷冬冬还一脸迷瞪的样子,让人更气了。
她觉得自己在对雷冬冬表达喜爱上,从来没有吝啬过半分。
地府独处那几日接触到雷冬冬本人,她一直以来只能看着期刊、杂志、照片的仰慕之情,就像火山喷发似的热情又汹涌,一发不可收拾,那这个时候她就明白了,她对雷冬冬的占有欲,绝对不止是对偶像的崇拜敬仰那么简单。
这个年头了,喜欢上女生也不算很大不了的事情,穆桃很快就消化了自己的情感转变。
于是她很是丢下脸面地迎上去,有时候会换来雷冬冬的白眼,不过并不要紧,年轻人就爱越挫越勇,因为穆桃很有把握,雷冬冬看自己的眼神,也不是看一个学生或一个朋友那么单纯。
她敢肯定,自己绝对不是单相思。
虽然经常利用长相优势在姐姐面前装小白兔博取关爱,穆桃却是个不论做什么事都很有实践精神的行动派,说干就干,老师同学心目中雷厉风行的代表。
可她万万没想到,她第一次郑重且真诚发出的交往邀请,竟然碰了壁?
而且对方一躲就是三个多月消失不见,直到再见面,还上来就自称自己姐姐?
谁要当她妹妹!她可没有骨科的特殊爱好。
“我就一个姐姐,您是哪位?”
雷冬冬:“......”
她也是没想到穆桃气的居然是这个点,她还以为穆桃是气她没给回应。
“那男的抓着你,我这不是情急之下......”
雷冬冬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,她拍拍自己脑袋,搞不明白有什么好跟穆桃解释的,反正她这次来也是想跟穆桃摊牌讲清楚。
可她又实在不想被穆桃误解,她绝对没有要侵占穆白位置的意思,思来想去,雷冬冬还是张口解释:“穆桃,穆白是我的好朋友,我、我肯定不会跟她抢妹妹的。”
不知道这么说穆桃能不能消气。
“呵!”穆桃简直气得要笑出来:“雷老师,你是真想做我姐姐怎么的?”
“我没有啊!”雷冬冬好像也感觉到话题歪了。
“‘当你姐姐’,这是一种新型的拒绝方式吗?雷老师,你可以直说,我没有那么玻璃心。”
穆桃把手揣进口袋里,像是为最后的纪念似的深深看了眼雷冬冬,再转身离开。
雷冬冬追上快步走远的穆桃:“穆桃!我们是师生!也可以是朋友啊,你一定、一定要跟我是......”
穆桃突然停了步子,雷冬冬没刹住车,猛地扑上她的背部,差点鼻子撞歪,疼得她赶紧捂住脸揉了揉。
穆桃慌忙转身揽住她,一把扯开遮了大半张脸的围巾,捧着她的脸仔细看,忍不住训斥她:“你跑什么!怎么不看路!”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差,穆桃叹了声:疼不疼?”
“疼......”
雷冬冬皱着眉用指腹摸了摸鼻子,还好没撞出血。
待她站稳后,穆桃放开了手退后两步。
北风从两人间一米远的空隙里呼呼吹过,吹得穆桃禁不住打了个喷嚏,还伴着两声咳嗽,惹得雷冬冬抬眸看向她。
穆桃避开她眼里的关心在意,正色严肃地说:“雷老师,我喜欢你这件事很明显了,应该不用再多说吧?既然你并不愿意,那就不必再见面了,我实在没有跟喜欢的人做朋友的习惯。”
雷冬冬张了张嘴,没有说话。
“姐姐的事还没有解决,学业事务也很多,我很忙,就不聊了。”
穆桃说完就离开,大概是怕雷冬冬又撞到,她这次步伐的速度要慢了许多。
雷冬冬站在原地有些发愣。
她确实是来拒绝穆桃的没错,但眼前一直痴缠自己的小家伙居然比她还要决绝,大大方方地把两人的关系斩断了清除,让她心里生出一股闷闷的痛。
掐了一把大腿上的软肉,暗骂了自己两句。
真是有够搞笑的,你要的不就是这样吗?穆桃也不纠缠,就这么结束了难道还不好吗?
好,可真好。
以后,她就是逍遥自在的神仙了,爸妈的房子够大,三楼腾个空间出来做实验室想必雷公电母不会有意见,她就可以尽情地做感兴趣的研究了,雷冬冬啊雷冬冬,不要再想什么有的没的了,人间往事,就当过眼云烟吧。
雷冬冬抿抿唇,转身准备离去。
“砰!”
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响,雷冬冬停了脚步,疑惑地回头,只呆了半秒就冲上前去。
“穆桃!!”
倒地的穆桃已经不省人事了,直直坠地导致额头上磕出了一道渗血的口子,雷冬冬跪在地上把她翻过来搂在怀里。
幽静的小路四处无人,世人眼里已经死去的雷教授也不能大张旗鼓地喊人来帮忙,她抖着手从穆桃口袋里翻出手机,试了两次密码,最后输入了自己的生日成功解开锁屏。
“......喂!救护车吗!快救人!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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阎雨泽在一片昏暗中醒来,感觉自己头重脚轻,嗓子发痒。她咳嗽了两声,喉咙火烧一样难受。
嗓子像是有十万只蚂蚁在爬动,她耐不住弓着背猛烈咳嗽了好几声。
穆白被声音惊醒,把咳得快要滑倒到地上的阎雨泽又揽回了自己怀里:“你醒了?”
“......嗯。”
浑身没力,连回应都只有气声。
“你发烧了,但大衣湿透了,不能拿来盖。”
阎雨泽一手撑在地上,地面湿哒哒的,应该是冰块化水后留下的痕迹,自己身上的衣物也都全浸湿了,湿掉的头发紧贴在脸上,现在的自己模样应该相当狼狈。
“穆白,你有没有事?”因为发烧,阎雨泽声音低哑着。
穆白摇摇头:“我没事,你怎么办?”
现在才第一天,才第一道历练,她们两人就已经被折磨成这副模样。别说十天了,就接下来的火炙,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。
阎雨泽也觉得自己这次虚弱得过分,可能是因为把从小带着的荧光石给了穆白,才会这么没有抵抗能力。
不过也幸好给了穆白,不然现在遭罪的就是穆白了。
“放心。”
她是六级神印者,这个牢笼对她来说痛苦是痛苦了点,但却是想死也死不了。
怕穆白一直给自己当靠垫太辛苦,阎雨泽撑着坐直了身体,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冰凉凉的,再靠在铁栏杆上,阎雨泽禁不住“嘶”了一声。
“你别硬撑了。”
看出了这个人的倔,穆白强硬地搂着阎雨泽的肩膀让她又靠回自己身上,她的手搭在阎雨泽半袖露出的小臂上,让阎雨泽感觉疙疙瘩瘩的。
她反手抓住她的手腕,翻过来一瞧,手指头被冰水泡的皱皱巴巴,发着白,再顺着手臂又看到一道血迹,难看地蜿蜒在白皙的皮肤上。
“穆白......”阎雨泽抬头,定定地看着穆白。
穆白抽走手,不自然地避开她的视线:“我没事啦,你可比我惨多了。”
“怪我,什么都不能做,什么都不会做。”
阎雨泽垂下头,语气很是懊恼。
“喂,你别这么说,要不是你护着我,我早都被冰块砸死啦。”穆白拍了拍她的背:“我们也算过命的交情了,谁也不欠谁!”
穆白好像对什么都能坦然面对,死亡也是,惩罚也是。
阎雨泽扯起苍白的唇轻笑:“你什么都不怕,好乐观。”
“那也不是,我怕的东西挺多的。”
“比如?”
穆白的环着阎雨泽身子,手指在她面前一根一根地掰着数:“比如老鼠啦,蟑螂啦,还有我其实很怕鬼来着,为了壮胆我跟穆桃就去密室逃脱锻炼,好像成效还不错,再说我在地府呆这么久,也不怕啦。”
“我不怕鬼。”
穆白翻了个白眼:“废话,你可是阎王,你要是怕鬼还有谁能降鬼!”
阎雨泽摇摇头:“我不会降鬼。”
穆白惊讶地瞪着眼睛:“你逗我呢?”
“没有,我确实不会。”阎雨泽侧了侧身子,好让穆白能够看到自己的脸,她指着额间的水波纹,“神印纹跟神仙的能力有关,这个你知道吗?”
“我知道啊。”穆白记得她在地府图书馆里看到过资料讲解,她思索一阵:“嘶......哎?那你应该是会用水?”
阎雨泽还是摇摇头:“不,我什么都不会。”